驚悚、懸疑、推理：小說及電影經典：人魔三部曲(下)－藍色雷斯里的陰暗地下室

◆請先閱讀上篇

§二部曲~《沉默的羔羊》1988出版

克蕾瑞思史達琳是FBI練習生。某天，忽然被主管傑克柯勞佛喚去。

原來最近有位連續殺人狂「野牛比爾」專門獵殺女性，還殘忍無比的剝下她們的皮膚。屍體總是赤裸，但檢驗不出性侵害的痕跡。被害人無論外貌、身材、居住地都無共通點。警方在案情膠著之下，只好向犯罪心理學權威萊克特博士求助。但是萊克特深不可測。囚禁他的精神病院奇爾頓院長老是想要把它當成研究的好題材，卻總是被萊克特作弄。因此，柯勞佛希望派沒有經驗但有熱誠的史達琳和萊克特會面。

史達琳是位堅強勇敢的女性。她強忍壓力和恐懼，隔著玻璃和萊克特對談。萊克特不願作直接回應，卻用壓迫人的話語一次次重擊她。

「史達琳警官，你看著我，妳能說我邪惡嗎？史達琳警官，我邪惡嗎？」「我想你是被毀滅的。對我而言，這都是同樣的事。」「邪惡就是毀滅嗎？那麼暴風雨是邪惡的嗎？……最近西西里的一座教堂倒塌了，壓死了65歲的老祖母。這是邪惡嗎？」「博士，我無法對你解~~」他的聲音變的溫柔愉快：「史達琳警官，妳是很有野心的，是不是？妳可知道，妳在我眼中是什麼樣子？帶著漂亮的皮包，卻穿便宜的破鞋。我告訴妳，妳就像鄉巴佬，只有一點品味。妳只懂得把工作做好。妳的眼睛，就像廉價的誕生石，只有表層光亮。但是，妳的腦袋是很聰明的，可不是？妳儘可能不步入妳母親的後塵。妳母親應該讓妳多吸收點營養，才能讓妳長高點。史達琳警官，妳是西維吉尼亞的史達琳？還是奧克拉荷馬的史達琳？到了晚上，妳會想我們的談話，是不是？」萊克特用一種非常仁慈的口氣說。史達琳抬起頭，面對著他：「萊克特博士，你觀察了不少。你所說的每一樣，我都不否認。但是，現在這裡有些問題，你要答覆我。你夠堅強，能深入理解自己嗎？這是很難面對的……你害怕自己嗎？」「妳很強悍，可不是嗎？史達琳警官。」

她仍不願放棄，而萊克特要求她用私事做為條件交換。史達琳必須用一段私人資料交換萊克特的訊息。

隨後，參議員的女兒也遭野牛比爾綁架，警方破案的壓力也隨之加重。史達琳一面以細膩的思路推敲，一面又以更多的私事和萊克特周旋著。她在驗屍時發現屍體喉嚨中有一個蛾繭，隨後萊克特竟然精準的猜測出喉嚨中異物。她大膽的欺騙萊克特，得知野牛比爾是想要變性卻無法如願的男子（美國的制度裡，要變性必須通過一些能力鑑定，並且不能有犯罪紀錄）。就在調查逐漸有進展時，司法部主管克倫德卻豪不客氣的將她逐出辦案小組。

同一時間，始終認為萊克特是媒體炒作出來的唬人東西的精神院長為了作秀以搏得參議員好感，自作主張將萊克特移轉。萊克特裝作毫無侵略性，得到獄卒的信任。他的逃獄計畫也即將展開。

金屬檢測器靠近萊克特的臉頰時，忽然嗶嗶作響。「這是什麼？」護士問。「金牙」，獄卒波普利不耐煩的對護士說，「妳的檢查已經夠多了。」

此時牢房播放著「郭德堡變奏曲」，萊克特假借肚子痛，隱身在馬桶前的遮蔽紙屏後，享受著音樂。他的舌頭配合著音樂節拍，愉快的在牙齦上探索著。他從牙齦弄出一塊口香糖，包有一段金屬管。

這麼多年來，療養院只出過兩次小疏忽。一次有位心理研究員訪問萊克特，忘記把借給他的筆拿回。在心理研究員還未走出監獄，萊克特已把筆分解，留下金屬筆管藏在床墊縫隙。他牢房裡唯一的金屬，是床下的栓頭。他用這栓頭，花了兩個月摩尖筆頭，切割成兩段，留下較長的那段。過了六個月，律師送來的文件裡面意外的有之鋼夾。分解後，他留下一根鐵線。

逃獄的過程可以說是全書中最精采的部份，萊克特博士的特質淋漓盡致的發揮，在電影中也表現得無懈可擊。在駭人的謀殺進行時，同時萊客特博士沉浸在『郭德堡變奏曲』的合諧極簡之美中。在電影中我們看到萊克特博士沾滿鮮血，閉上雙眼抬仰頭部，完全浸淫在音樂聲中，還陶醉的用手勢跟著節拍。這一幕純粹邪惡與單純美感的不和諧交會，想必令所有觀眾感到寒意。他不捨的關掉音響，安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逃獄行程。

史達琳仍私底下持續調查，終於發現野牛比爾剝女人皮膚的原因。

萊克特逃獄後，在史達琳破案之後寫了封信給她：

克蕾瑞絲，那些羔羊是否停止哭叫了呢？妳知道妳欠我一次回答。……我不會打電話給妳，這個世界因為有妳而變得更有意思。對我，妳也當如此……我有窗子，獵戶座在地平線上……我們的星星，有一些是相同的。

在人魔三部曲之電影改編版中，《沉默的羔羊》是最成功的。導演強納森戴米精湛的手法帶給人不同層面的心理壓力。安東尼霍普金斯純熟的演技使得萊克特博士的形象活現在螢幕上。

雖然安東尼霍金斯在片中露面的時間大約只有25分鐘，但在這短短的25分鐘內，他卻不浪費一秒鐘的將萊克特博士最精彩的一面表現出來，成為影史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人物。

萊克特博士一開場就嗅出史達琳平日慣用的乳液與當日特別使用的乳液，令人聯想到派屈克徐四金(Patrick Süskind)的驚世傑作《香水》(Das Parfum)中另一位天才型的犯罪者葛奴乙。

而在詢問史達琳最悲慘的回憶時，史達琳一面努力敘述者不堪的回憶，萊克特博士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臉孔以獨特的運鏡角度逐漸逼近螢幕，觀眾的壓力越來越大，到最後萊克特博士的整張臉佔滿螢幕，而且是以令人覺得充滿力量的仰望角度呈現。觀眾瞬間忘記他被囚禁在牢籠中，感覺他的力量已經輻射道牢房外，甚至穿透螢幕傳達給觀眾。

茱蒂佛絲特深沉內斂的演技也令人讚嘆。在萊克特咄咄逼人、用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調說著「Closer！C-lo--ser---」時，我們可以看見女主角皺著眉，驚恐的情緒精湛的表現出。甚至連她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再加上牢房中的回音效果，更增添了緊張的氣息。

　　除了兩位演員精湛的演技帶起全片的高潮之外，該片海報的設計也頗有看頭。光看茱蒂佛斯特的口中含著的一隻飛蛾，雖然與片中引導破案關鍵的飛蛾有關係，但將海報拉近一看，就可以發現那隻飛蛾竟然是由七個裸體的女人以不同的姿勢所組合而成的。此部份正是代表在片中遭到野牛比爾殘害的女子數目，可見海報設計者的用心。

最讓人讚嘆的是，電影版完全尊重原著，沒有做任何更動。書中最重要的內心部分，也完美的表現出來，堪稱是小說改編為電影的典範作。此片一舉獲得奧斯卡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四項大獎。1990發行至今，雖然有些拍攝手法現今看起來難免粗糙，仍絲毫不減其震撼力。權威電影網站IMDB給予此片8.6星的極高評價(滿分10星)，在評價排行Top 250榜上高居第27名。【註：以2006年之資料為準。】另外，此片的配樂Howard Shore因在此片中這和的配樂揚名電影界，進而參與《魔戒》三部曲電影的配樂。

附錄影片：《沉默的羔羊》電影預告片

§三部曲~《人魔》1999出版　　

　　一個冷靜優雅的殺人狂，一個認真孤獨的聯邦探員，兩個原本分處對立世界的人，卻因難以言喻的、相惜相憐的情愫，改寫了「貓捉老鼠」的遊戲規則。

雖然駭異邪惡的殺人手法、血腥殘酷的暴力場面在本書中並不匱乏，但這回作者顯然不願再以食人魔為主要賣點，而嘗試以更多人性的角度，刻畫所有人物的成長背景及心理狀態，意圖將這本小說在除了恐怖之外，更建立起強大的人性戲場的張力。

在這本書中，讀者可以得知殘酷血腥的萊克特不幸的過去，是如何影響了其日後行為；而從他對幼年即遭人殘殺的妹妹的追憶深情、以及對史達琳探員心細如髮的關懷的點點滴滴，我們彷彿看到了在使用儀器也測不出情緒波動的冷靜殺人魔之後，隱藏著某種情感。

作者為萊克特博士所作的努力還不只於此。在本書中，作者花了非常大量的篇幅，細細地描繪了這名吃人魔的淵博知識與一流品味：他不僅精通各國語言，更熟知古義大利史與中世紀美術史，擔任博物館館長。在被監禁的期間，他還曾親自傳授黑人看護拔尼關於蘇格拉底哲學與弗美爾【註：又譯維梅爾(Vermeer)，荷蘭傳奇畫家。有名的作品有『倒牛奶的廚娘』與常和『蒙娜麗莎』相提並論的『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的藝術，令對方感念一生。

此外，他講究華服美食，熱愛佩德綠堡紅酒、綠牡蠣與胰臟肉凍。經常出沒在歌劇院與音樂廳，喜愛歌劇與弦樂四重奏；更彈得一手好鋼琴，擅長巴赫的「郭德堡變奏曲」。

在居家生活方面，他喜歡在鋪著乳白的餐桌上，擺滿愛爾蘭鐘形花、荷蘭鳶尾花和鬱金香，高高的水晶玻璃容器映著燭光……

　　在刻意的角色刻畫與現場氣氛的經營下，代表著絕對邪惡的萊克特，散著無比誘人的魅力，不論是他的智慧或是他的品味。就算他拿著銀質刀叉挖被害者的腦子準備烹調之前，還不忘先彈彈大鍵琴、並為自己與被害者換上高級絲質晚宴服。這種高超的想像力與寫作天份，確實是令人歎為觀止。作者刻意地將令人反胃的殺人魔，塑造成博學多聞、優雅高貴的貴族之後（父親是立陶宛的王公貴族，母親則來自義大利權貴之家），並極盡能事地讓這些條件成為伴隨「邪惡」所衍生的誘惑力。

原著小說絕對比電影精采，對電影失望者在閱讀過本書之後，可能會對《人魔》整個故事的看法為之改觀。電影版為一終於原著的地方只有其時書中沒有這麼重要的血腥情節。

由情節層面來看，此部捨棄過去的推理元素，藉由《沉默的羔羊》之水牛比爾一案破案十年後的史達琳在魚市場中的突襲行動開場。

這次的行動，由於有內神通外鬼，使得毒販艾薇坦事先準備好。她佯裝投降，卻從手抱的嬰兒身下對史達琳同伴開槍。史達琳見夥伴陣亡，只得狠下心對她開槍。有心人士利用媒體，使公眾的注意力集中在她「殘忍的」對抱有孩子的母親開槍。而一直視史達琳為眼中釘的克倫德更是奸計百出，陷她於最壞的處境。

這時，逃獄後沉寂多年、整容過後人在義大利佛羅倫斯的萊克特寄來一封信：

我一直很關切這次發生的意外和公眾對你的責難。……看著平底鍋的鐵板，告訴我。妳是否有辱你出身的家庭？他們會希望你諂媚嗎？只要妳願意，你可以變得更強壯。你是戰士，克蕾瑞思。敵人已經死了，嬰兒則平安無事。妳是一個天生的戰士。克蕾瑞思，最穩定的元素，是位在週期表中央的位置，大致處於銀和鐵之間。在銀和鐵之間，我想，這是最適合妳的地方……

同時，馬森維傑，萊克特的被害人，躺在床上看著影印來的那封萊克特寄給史達琳的信。他們的家族經營非法肉品獲取暴利。而馬森在青少年時代就在父親辦的夏令營裡，用巧克力換取小男孩女孩的肉體，甚至強暴過自己的妹妹—馬嘉（現在的馬嘉是個女同志，一心想要哥哥的精子以幫助女友人工受孕，但馬森堅決不肯）。他被法院判定接受當時心理精神權威：萊克特博士的治療。馬森認為萊克特是同性戀，給萊克特看他為了做「狗不吃食物不喝水能活多久」實驗而關著的狗，還穿上暴露的衣服，拿出一個之前他用來殺過無數人的攜帶式絞刑架，在大鏡子前擺弄著。萊克特給他強烈迷幻藥，馬森開始亢奮，踢破鏡子。萊克特用有說服力的聲音叫他用鏡子碎片割下自己的臉和鼻子，並且拿他的鼻子餵那些可憐的狗吃。

如今，馬森懷著強烈的怨念，靠著生命維持系統活著。他有強大的財力，收買各方人物（包含克倫德），利用史達琳想引出萊克特。

萊克特對於史達琳的觀感，是基於何種態度？

「杜莫林博士，他到底是想姦她、殺她，還是吃她？」馬森問，他已經提出所有的可能。「也許三者皆是。」

萊克特看出史達琳擁有的力量雖小，卻不斷成長，使他覺得很有意思。他也佩服她的膽識。不過，看她遭到痛苦，玩弄她卻帶給萊克特快樂。

萊克特身在義大利佛羅倫斯。他除掉「卡波尼宮」（大衛像後面的博物館）的老館長，運用流利的義大利文和對於但丁的高度精通，得到館長的位置。他終日沉浸在圖書中，夜晚還可以彈奏「郭德堡變奏曲」。

一位警探帕齊貪圖馬森提供的高額獎金，想把萊克特賣給馬森，卻遭得被剖開肚子後被吊死在和祖先一樣被吊死的卡波尼宮窗上。

這一段情節由萊克特博士演講但丁(Dante Alighieri)引出，令人印象深刻。演講中兩段引自但丁名著《神曲》(La Divina Commedia)之〈地獄篇〉(Inferno)的話有很深的涵義，隱喻著帕齊的命運。

〈地獄篇〉的CANTO XIII及CANTO XIV描述的是自殺者(多麼有隱喻性！)。自殺者在但丁的地獄中，遭受到變成樹的命運。「我使我的家成為自己的絞刑架」、「先長成樹苗，再長成綠樹……既施與痛苦，又給痛苦門戶」【註：地獄篇描述會有一種鳥啃啄自殺者化成的樹。因此第二句的意思是發洩痛苦的管道只有該鳥施與的啄咬痛苦。另一種的解釋是唯有透過被人折斷樹枝，流出血液，才能使人了解他們的痛苦。】。如此獨特的安排，使得這段情節無論是在小說中或是電影中都是極有氣氛的一段。(下圖為但丁神曲該段落之插畫)

馬森則是訓練出一批品種改良過的「食人豬」，夢想要看到萊克特被豬分食。一次萊克特為了送給史達琳和她出生年份一樣的紅酒，遭到馬森手下射中麻醉槍，運往馬森的農場。史達琳發現後，卻沒有人願意相信，且此時她已經被克倫德陷害，暫時離開FBI。她只好拿出陣亡同伴給她的槍，隻身前往農場要逮捕萊克特。

萊克特在農場裡時，唆使馬嘉讓他去殺馬森。馬嘉不肯。萊克特又說服她拔走他的頭髮，當她親手殺死馬森時可以用此頭髮栽贓給萊克特（『反正我再多添一項罪名也無妨，妳可以不用危害自己。』）史達琳衝進農場，救出萊克特，卻也中了麻醉槍。萊克特抱起她，無視於食人豬，走出農場。其他的手下都被吃掉了。而馬嘉，則先用電擊棒取得哥哥的精子，再用鰻魚殺死他。

萊克特使用藥物控制史達琳，還運用催眠術和心理學，使史達琳坦白內心。萊克特運用史達琳的戀父情結，經由一連串的行動將自己結合入史達琳心中父親的形象。他們一同享用克倫德的人腦盛宴（書中的描寫和電影版相差甚大！）